原文作者:Jen Wiecener,New York features
原文编译:angelilu,Foresight News
这样的一个故事或许你听起来会觉得很熟悉: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傲慢年轻人,花了几年时间做交易员后创办加密货币交易所,并迅速成为亿万富翁。他经常上电视,在推特上大放异彩,并作为加密这个创新行业的代表出现,他是那种即使你不关注比特币,都忍不住要关注的叛逆创业者。这个年轻人是公认的加密货币之王。然后,也许是因为傲慢,他开始犯错。即使他住在国外,美国的执法部门也注意到了他。在一份起诉书下来后,他谈判返回美国的条款并向联邦当局自首,面临多项重罪指控。
这不仅仅只是 Sam Bankman-Fried 的故事,也是 Arthur Hayes 的故事,他在 SBF 之前就出现在加密货币的舞台上,也经历了被淘汰出局,现在准备重返舞台。虽然故事很相像,但他们在生活中的许多其他方面都不同:Bankman-Fried 是一个来自社会精英阶层的白人孩子,而 Hayes 是一个来自铁锈地带的黑人孩子;Bankman-Fried 看起来很疲惫每天都像在电脑前工作了 20 多小时,而 Hayes 则是一个身材魁梧、英俊不凡的人;Bankman-Fried 的一生都被贴上了成功的标签,而 Hayes 几乎是凭意志创造了他的财富,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感到惊讶。2014 年,当 Hayes 建立被称为 BitMEX 的交易所时,没有风险资本家看好他,也没有人能猜到他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万亿富翁。当他还没成功事还曾在一个朋友家的沙发上睡了几个月。
最大的区别是,Bankman-Fried(被指控)从世界各地的普通人那里窃取了数十亿美元,而 Hayes 从未被指控拿了不属于他的东西,或对他的客户撒谎,或经营一个不正当的生意。以区块链为重点的投资公司 Castle Island Ventures 的联合创始人 Nic Carter 对他的评价是「他绝对是加密货币领域的大好人之一,BitMEX 从未坑害过他们的客户,也从未被黑客攻击,从未亏损。」Hayes 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比特币殉道者。「从事加密货币和金融犯罪的律师事务所 Seward & Kissel 合伙人 Daniel Bresler 表示,「他不是那种典型的挪用钱财或做一些非常邪恶事情的不良行为者。」
37 岁的 Hayes 也有反对者。经济学家努里尔 - 鲁比尼(Nouriel Roubini)称 Hayes 是在肮脏行业中最肮脏的玩家,即使考虑到 Bankman-Fried(SBF 不认罪)也是如此。Hayes 因拿贿赂政府官员开玩笑、在纽约街头超级跑车车队旁边摆姿势以及在 Twitter 上嘲讽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而树敌。这些行为让调查人员有动力对他进行调查,收集了一些逮捕他的证据,包括 Hayes 因未能防止洗钱而故意违反银行法、接受伊朗客户违反了美国制裁以及允许美国人在不履行各种义务的情况下在 BitMEX 上进行交易。
无论人们选择将 Hayes 视为白领罪犯还是替罪羊,他的待遇都令人困惑,唯一一个处于加密货币游戏顶端的黑人企业家,因为做了一些在同行中并不罕见的事情而被钉死,这是否是一个巧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知名人士表示,「关于他们要关进监狱的一个加密领域人物是黑人这种说法是很糟糕的。」
2021 年 4 月 6 日, Hayes 在夏威夷州檀香山的一个机场降落,在停机坪上向联邦特工投降。脏后,他对违反《银行保密法》的一项指控表示认罪,支付了 1000 万美元的罚款,并从去年夏天开始了为期六个月的软禁。对 Hayes 来说,这是一段长时间的相对沉默期。他仍然不时地在推特和博客上谈论加密货币,但他很小心,以免进一步激怒司法部,危及宽松的判决。当 1 月中旬刑期结束时,他飞出了美国,并最终降落在日本,在那里他每周滑雪 6 天,并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我想尽自己的力量用比特币去影响尽可能多的人,我们将有希望颠覆 TradFi 系统,给人们提供另一种选择。」Hayes 这样告诉我(他仍然必须在受到当局更多审查的情况下通过两年的试用期)。
有意思的是 Hayes 致力于打倒的传统金融业正是让他起步的行业,一个让他学到创建加密货币帝国的技术知识的行业,他说「你想用你的生命去做一些你认为可以真正改变世界的事情,希望我可以站在改变的一边,无论是从我是对的角度还是我从中赚了一些钱的角度。」
照片:Mikaela Martin
就在他离开美国(可能是永远离开)之前,我在他监禁的公寓里拜访了 Hayes,公寓是坐落在南海滩的一个闪亮的白色三居室,这个房子有一个宽阔的阳台,可以俯瞰比斯坎湾,还有一个布满九重葛的环绕式露台,前面是迈阿密的天际线,下面是成群的帆船在水面上滑行。外面的温度是 81 度(相当于中国 27.2 摄氏度),但在 Hayes 的家里,感觉比这还要热 10 度。在东南亚生活了十多年后,这个温度下他宁愿不使用空调。
刚刚上完瑜伽课的 Hayes 没有出汗,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举重和拉伸运动,他有一身腱子肉,肩膀的线条和雕塑感非常强,让人觉得他穿着盔甲。Hayes 每天被允许有几个小时去户外锻炼。在各角落里还放着网球拍和泳镜,柜台上放者一个自行车头盔,旁边是一张随意摆放的美国运通白金卡。他喜欢在 Pura Vida 咖啡馆购买健康食品和果汁,那里偶尔会有粉丝认出他来,总体来说他在家里的软禁让人觉得并不是特别的封闭。Hayes 在附近的 WeWork 有一间办公室,偶尔会得到外出吃饭的许可,让他能够与迈阿密新兴的加密货币社区进行交流。9 月,Hayes 为新加坡的一个会议举办了一个会后派对,在坐在南海滩的时候,远程请房间里的人喝酒。圣诞节期间,政府让 Hayes 回香港的家。
虽然他被软禁的生活看起来很好,但 Hayes 有时会异常谨慎和阴郁。他担心会被绑架。他说,「我更担心在美国的安全问题,因为这里的人有枪。」他不再认为美国是他的家,他甚至认为大楼底层的面向大海的水池非常浪费空间,反而引来了蚊子和蠓虫,在他被软禁之前住在新加坡,他说新加坡没那么多虫子。
Hayes 从他在亚洲收藏的一百多个毛绒玩具中带来了几个毛绒动物在南海滩陪伴他。他购买它们来庆祝里程碑,给它们起名字,并把它们排在他的床上。在他位于迈阿密的住处,我数了一下,有一只黄绿色海星、一只狐狸、一只犰狳、一只长颈鹿、一头大象、一只章鱼、一条蛇,还有一只拟人化的白菜。他说,「有时我确实带着一整箱的玩具旅行。」
加密货币领域或许已经没有其他人能像 Arthur Hayes 一样了,因为这个行业里的大人物总是不断戏剧性地内讧,Hayes 被软禁期间,由 Su Zhu 和 Kyle Davies 经营的 Three Arrows Capital和由 Bankman-Fried 领导的 FTX 都陨落了,Hayes 也在此时结束了他的软禁。但 Three Arrows Capital 和 FTX 的消亡已经改变了加密货币的格局,在幸存的参与者中不断发酵着不信任的氛围,监管机构加大对该行业的约束。Hayes 表示,「加密行业的典型代表一个又一个被摧毁,被奉为公司行为榜样的人被证明要么不擅长做生意,要么完全是个骗子,所以我认为我们几乎已经触底了。」
Hayes 称他回归的本意并不是要填补加密领导层的空白。「这不是加密货币的意义,它不应该以经营公司的极少数人为基础。」他正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作为评论员和市场推动者通过一个有影响力的博客和推特账户发声,而这些都是加密货币信徒必读的。Hayes 写了三篇关于FTX 倒台的文章,其中一篇题为 「白人小子」的文章,讲了 SBF 是如何利用他的先天优势和超强的社会智慧来欺骗大家,使他们认为他是一个加密货币奇才、是西方主导金融机构的未来 。他还在推特上继续谴责,配了一张似乎要咬 Bankman-Fried 剪纸的图片,嘲讽 Bankman-Fried 吃素的习惯。
Hayes 对于 SBF 的遭遇有充分的理由感到幸灾乐祸,BitMEX 在 2019 年的鼎盛时期,市值为数十亿美元,它在加密衍生品交易中占据了主导的市场份额,交易额达 1 万亿美元。但就在这一年,Bankman-Fried 创立了 FTX,他的平台和其他平台(提供现货交易和附加产品)迅速吞噬了 Hayes 的业务。最终,FTX、币安等金额超过了 BitMEX,币安现在是无可争议的领导者。今天,根据 CoinMarketCap 的数据,BitMEX 几乎没有进入前十大衍生品交易所。
加密交易所仍然是一个有利可图的业务,从它处理的每笔交易收取交易费。Hayes 说「在金融史上,你能拥有交易所的机会不多,它们就像是印钞机。」他的财富财富从数亿美元到十亿美元不等,具体取决于价格,他正以各种方式投资。他的家族办公室 Maelstrom 已对私营公司进行了 10 到 20 笔投资,其中包括对一家机器人性玩偶初创公司的投资。他表示,「我真的很喜欢这些人正在做的事情。」
他还在积极地参与市场。他说:「我是个交易员,如果行情有变,我就会交易它。」Hayes 预测,从现在到 2026 年的大部分时间会出现牛市,然后是一场自 1930 年代以来未出现过的经济灾难。「我认为,每个中央银行都会在未来 12 到 18 个月内固定其政府债券的价格,而这将引领所有风险资产的下一个巨型上升周期,然后我们将经历一代人的崩溃。这就是我的观点。」 Hayes 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就像从一个音量过高的扬声器中传来的。
他的市场判断也适用于加密货币,加密市场正从 FTX 带来的消极效应中恢复过来,自该公司破产后,比特币已经上涨了约 50% 。Hayes 说,「我们会迎来不同的周期,有时是有深度价值的代币上涨的周期,有时是狗屎币上涨的周期,任何一种狗屎币都可以上涨 50 倍,你当然不会想错过这些周期。所以,是的,我会投资于进行去中心化并真正实现中本聪白皮书愿景的深度技术和加密货币,我也会投资狗屎币,因为我认为我可以把握市场时机,买入一个叙事,并在叙事见顶时卖出。我们将看看这是否真的会在实践中发生。」
照片:Mikaela Martin
2004 年 8 月,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大一开学时,Hayes 开始每天早上 5 点半和一个新朋友去健身房。作为沃顿商学院本科项目的黑人学生,他们利用黎明时分的训练时间来憧憬自己的未来。这位名为 Justin Anderson 的朋友说「成为富人是我们的具体目标」,他现在是一名风险资本家。对于在水牛城和底特律长大的 Hayes 来说,他是汽车工人的孩子,在他 11 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成为富人在那时很大程度上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目标。但在某个月的一个早晨,当他和 Anderson 在等待电梯时,他觉得这种预感尤为强烈,「我记得按了那个按钮,沉默了一会,然后就说,我们要成为亿万富翁了。」Anderson 说,「我想他认为自己是某种金融奇才,比马克 - 扎克伯格更像戈登 - 盖柯。」
Hayes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通过了最艰难的挑战,这让他的一些黑人同龄人感到惊讶,同时也激励了他们。Anderson 说「作为一个黑人,如果对自己没有信心,是不可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他成为了沃顿商学院的黑人大学生协会主席。在 Arthur 的世界里,其实没有什么障碍,他只是做这件事。Arthur 显然知道他是一个在宾夕法尼亚州以白人为主的环境中的黑人,但他从不觉得这是一个挑战。」Hayes 在学校的健美比赛 「 Mr. Penn」中取得了名次,并确定了他亚洲金融业的发展方向。
「水牛城的人留在水牛城,但我不想呆在水牛城」Hayes 告诉我,他不想和班上其他人一样前往曼哈顿,他认为会得到和其他人得到一样的结果。2007 年大三的夏天,他赢得了德意志银行在香港的实习机会。 Hayes 形容他对香港的感觉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从乘坐出租车离开机场开始,经过棕榈树和一望无际的海运集装箱以及俯瞰城市彩虹色天际线的青翠山峦。他说,「香港给我的感觉太好了,我憧憬在中国发生的故事。」
在德意志银行,他在股票衍生品销售部门工作,其中一项比较低级的工作是为上级送饭。他后来在自己的博客上写道:「这都是很普遍的,但作为一个有进取心的贫穷实习生,我努力从我买饭的角色中获利。我对每笔订单收取相当高的差价,这样我每周就能赚到几百美元。免得你觉得我做事不合时宜,办公室上的每个人都知道我在做什么,并默许了,尊重游戏规则。」
Hayes 也是一个常常跑夜店的人,这帮助他在大四回到费城后获得了第一份全职工作。正如他在另一篇博文中所叙述的那样,德意志银行向宾夕法尼亚大学派出了招聘人员。Hayes 写道:「在我的面试中,我表达了我对香港聚会的热爱。作为一个测试,其中一个高级招聘人员要求我推荐一些当地的夜店。 最后我们在市中心的费城家庭俱乐部里醉得一塌糊涂。」毕业后,他在香港正式加入了德意志银行,成为一名交易员。
Hayes 当时的室友 Andrew Goodwin 表示,「他一直是那种把挑战当做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即使是作为一个实习生,也总是挑战极限,你应该看看他的瑜伽裤。」在一个星期五的工作中,一位部门主管走过 Hayes 的办公桌说,「那他妈的是谁?」因为他穿着一件紧身的粉红色 Polo 衫、一条牛仔裤和亮黄色的运动鞋。休闲星期五被取消了。
2008 年的市场崩溃使高薪的外籍人士的生活方式失去了一些乐趣,随着经济衰退的到来, Hayes 开始将他的资金转换成黄金。这既是一种投资,也是社会动荡情况下的一种保险。「船夫只收金币」一位朋友记得 Hayes 告诉他。
香港到处都是外籍金融人士,他们寻求比华尔街更有异国情调的东西,并倾向于分享一种意识形态——渴望恢复金本位制,痛恨资本利得税,认为中央银行将是西方经济的败笔。「香港吸引了很多铁杆自由主义者,因为它税收低,监管少」Hayes 的朋友把 Hayes 归入这个群体。
Hayes 比较早地接触到比特币也就不足为奇了,那发生在在 2013 年春天,在花旗集团找了一份新工作的 Hayes 被解雇后,他说「我一直想找到下一个东西」,他的第一笔交易很快让他赚了几千美元。 Hayes 记得,他有一种亲身经历印刷术或电报那样革命性技术诞生的感觉。在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里,他睡在朋友的沙发上,同时尝试加密货币的操作,寻找像他在银行业学到的那些套利。
2013 年的某一天,由于中国对资金流动的严格控制,大陆的比特币价格相对于香港的价格飙升。 Hayes 开始以较低的价格购买比特币,然后在中国的交易所出售,将利润提取到他用假地址开设的大陆银行账户。然后,他从香港乘车过关到深圳,取钱,然后把钱塞在背包里返回。在一次过境中,香港当局拘留了他,认为他涉及可疑比特币交易。Hayes 最后设法说服官员,他也是交易中的受害者,最后他们放他走了。
Talking crypto on CNBC in 2018. Photo: CNBC/YouTube
Hayes 慢慢成了人们口中的传奇,他在香港已经很引人注目,而且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外表。Goodwin 曾经写道,在加密货币圈子里流传着 Hayes 几乎是神话般的英雄故事。陌生人和朋友们有时都称 Hayes 为 「黑鬼」,这是一种广东话的蔑称。但 Hayes 乐于与众不同。他笑着告诉我「你来到亚洲时你会想要脱颖而出,因为如果你来到一个横跨半个地球的地区,而你只想融入其中,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Hayes 很欣赏无需信任货币的概念。他说「加密货币是唯一真正属于你的资产」,另一方面,他虔诚地将比特币称为 「数字形式的纯能源」。但他与其他许多早期信徒不同的是,他从来没有保留多少资产。「把你的全部财产都投入到这种波动性极强的资产中,而你无法控制结果,这将非常有压力的,我没有那种力量。我宁愿一家我直接对其成败负责的企业。」
当时,像 Coinbase 这样的初创公司正在开设交易所,试图让每个人都能使用数字货币。Hayes 看到了一个更独特冒险的机会。他在德意志银行和花旗银行的专长之一是交易期货合约。Hayes 说,「衍生品对于我的生活来说就像呼吸一样。」他设想创建一个利基交易所,为那些想把华尔街式操作引入比特币的成熟交易商服务。这个平台不接受其他数字货币或法定货币,它的外观和感觉就像一个彭博终端。Hayes 与 Ben Delo 和 Sam Reed 组建了团队,他们都是知道如何编码的加密货币爱好者。2014 年,他们创办了 BitMEX,即 Bitcoin Mercantile Exchange 的简称——该名称是向芝加哥商业交易所这个标志性衍生品市场的致敬。他们在塞舌尔注册成立,塞舌尔对金融公司的披露要求不高,Hayes 担任首席执行官。
在最初六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没有人在 BitMEX 上进行交易。到了 2015 年春天,Hayes 准备放弃了。他给另外的两位联合创始人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提出另一个想法,称「香港是二手电子产品的首选之地,如果他们的网站改成交易二手 iPhone 手机,会怎么样?」Delo 和 Reed 拒绝了他。最终,他们决定通过允许客户承担更多风险来吸引客户使用 BitMEX。衍生品交易中的大笔资金来自于使用杠杆——借用资金进行更大的赌注,使赢利成倍增加,但也使损失扩大。Hayes、Delo 和 Reed 将 BitMEX 的杠杆限制提高到 50 倍,是其竞争对手的两倍以上,然后他们又提高到 100 倍。这使 BitMEX 成为加密货币最大胆的交易所,或者说是最鲁莽的交易所。Delo 说:「我们很快就盈利了,超高的杠杆率成为 BitMEX 品牌的核心,以至于该公司的母公司将其名称改为 10 0x 集团。」
这几位创始人还决定更积极地将他们的平台推向业余爱好者。之前 Hayes 在一次关于 BitMEX 的演讲中所说:「有一些人提供类似的产品,但他们专注于堕落的赌徒,也就是比特币的零售交易者,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做同样的事情呢?问题是,散户不习惯交易衍生品。他们会给 Hayes 留言,抱怨他们的合约突然就没了(因为已经过期了 ),客户经常称创始人是骗子。」
这时 Delo 有了一个新的主意,这也成为了 BitMEX 的标志性创新。如果它做一个永远不会过期的期货合约会怎么样? 2016 年 5 月,BitMEX 推出了所谓的永续合约 —— 一种 24/7 交易、不断更新的衍生品,将简化对比特币未来价格的投注。总部位于新加坡的加密货币交易公司 QCP Capital 的创始人 Darius Sit 表示:「事实证明,这对加密货币市场的流动性来说是革命性的。作为一个交易所,更多的流动性意味着 BitMEX 的利润更多。无论比特币的价格是涨是跌,只要人们继续交易,Hayes 就能赚钱。」
在永续合约首次亮相后的一个月左右,他在香港的一家点心店遇到了拿着报纸的同事。英国已经投票支持脱欧,市场一片哗然。「我们要发财了!」他嚎叫道。
到了 2017 年,BitMEX 赚得盆满钵满,Hayes 和他的联合创始人拒绝了一家风险基金的投资提议,保留了几乎所有的股权,该基金当时对公司的估值为 6 亿美元,虽然在 BitMEX 刚诞生时,这三人曾努力筹集过资金。第二年比特币熊市来了,但这只是让人们在他们的平台上交易得更频繁。那年夏天,BitMEX 最高的日交易量达到了 80 亿美元,Hayes、Delo 和 Reed 获得了 400 万美元的分成 —— 这是一笔高到离谱的收入。
他们在香港金融区 45 层的办公室里,布置了台球、扑克和麻将的休闲空间,还有一个巨大的酒吧和兰博基尼品牌的音响系统。办公室入口处安装了两只石制的庙宇狮子。更令人震惊的是还有一个装有三条黑鳍礁鲨的鱼缸,它的维护费用每年超过 10 万美元,据 Delo 说,它非常重,需要用额外的支撑柱来加固建筑。
Hayes 并不常在办公室,据他说,这些多余的东西有些是由其他人推动的。他谈到鲨鱼时说「我从某个地方度假回来,看到这个,我就想,好吧,随便你。」他曾是宾夕法尼亚大学兄弟会的社交主席,工作中,他鼓励兄弟会的文化,赞助派对和特技表演,如大胃王比赛。Reed 说:「他带着一叠现金和一堆巨无霸出现,然后说谁想试试?对外界来说,Hayes 扮演着大使的角色—— 代表 BitMEX 和整个加密货币的叛逆精神。」Goodwin 说:「总有一个笑话,他想成为一名交易员,但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销售人员。」
2018 年 5 月,Hayes 前往纽约参加 Consensus 加密货币会议,还没进去就抢了风头。BitMEX 在市中心的会场外停了三辆兰博基尼。 Hayes 称这是 「一种游击式的营销策略」,并承认这可能看起来 「有点粗俗」。这些超级跑车是从一个男人那里租来的,他甚至不让 BitMEX 的工作人员开它们,而且他们还收到了大约 1000 美元的罚单。Reed 说,「现在回想起来,我希望我们没有做兰博基尼的事情,因为没有人明白这个笑话。」
但这个行为符合 Hayes 的个性,散发着豪迈的气息,也表明他不听任何人的指挥。开始有一种说法流传:Hayes 总是能赚到钱,即使在没有人赚到钱的时候。一个 meme 也开始流传开来,尽管它是捏造的,一张所谓的 Hayes 指示一个工作人员 「把剩下的人都赶走,我需要一辆新的法拉利」的屏幕截图。
该言论似乎佐证了当时一种普遍的(未经证实的)看法,即 Hayes 在操纵市场,并与客户进行交易。他并没有刻意回避关于汽车的事情。在 2018 年底,他在一辆 BitMEX 捐赠给塞舌尔的救护车上贴了一张保险杠贴纸。他的另一辆车是一辆兰博基尼。他还购买了一辆黄色的法拉利波托菲诺。车迷们认为该车型是为那些实际上不懂汽车的人准备的跑车,Hayes 的内部圈子里有人戏称它是 「娘娘腔的法拉利」。Hayes 也讨厌驾驶它。他说「我不是一个喜爱汽车的人,我在停车场撞了两辆车。」
作为一个全球大亨,Hayes 把他的滑稽动作带到了全球。尽管 BitMEX 不能在美国合法开展业务,但他还是在纽约 Cipriani Wall Street 举 办了一场以长袍为主题的慈善活动,活动内容包括大排档、龙虾,以及 Rick Ross 的表演。还有一次,Hayes 让他最喜欢的 DJ 之一 Christian Smith 从欧洲飞到亚洲的一家俱乐部,因为他想在他喜欢的音乐中跳舞。
Hayes 对他生活的某些部分极度保密。他的许多最亲密的同事都不知道他有一个智力残疾的兄弟,直到法庭上提到这种关系。 Hayes 在我们的采访中回避了几个话题,他有一个坚定条件是,我不能说出他的妻子的名字,他在 2018 年结婚。一位同事说,「我们喜欢开玩笑说,有一个 Arthur Hayes ,还有一个 @CryptoHayes(他的推特句柄),他们是不同的人。」Delo 说,「Arthur 是一个前线人物,一个表演者,一个 P. T. Barnum。」
2019 年与 Roubini(左)在台北的的辩论,照片:BitMEX/YouTube
2019 年夏天 Hayes 像经历了一场马戏团般的表演,当时他登上了被称为 「台北的纠结」的舞台——与知名经济学家和加密货币的强烈批评者 Roubini 进行辩论。Roubini 穿着西装,而 Hayes 则穿着膝盖处有洞的紧身牛仔裤。不到十分钟,他就自己揭短。当主持人问到为什么 BitMEX 位于塞舌尔时,Hayes 说,公司不需要 「低头接受美国政府的监管」他继续说,「我真的不想整天都和我的兄弟在最底层。所以我摆脱了这种情况。美国和塞舌尔的监管者之间唯一的区别是什么?贿赂他们的成本更高。在这个岛上要花多少钱?一个椰子。」
Hayes 坚称他只是在开玩笑,Roubini 对该言论感到震惊,「我是说,他们都是骗子,但至少他们假装不是骗子,他告诉我,这个人他说,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这是一种承认他是骗子的言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即使在这个地方,他们都是罪犯。」
Hayes 断言他在美国的管辖范围之外运作,而事实上,任何与美国金融系统互动的实体都要遵守美国的法律,Hayes 的所做所为还不如直接要求监管机构将他作为目标。在某种程度上,BitMEX 就是这么做的。在 Roubini 冲突发生后不久,在要求提供有关公司运营的信息时,交易所中有人回复了一个有着 Hayes 笑脸的表情包和 「在塞舌尔注册,兄弟,来找我 」的文字。
当联邦调查的消息传出后,据说当时客户从该平台撤回了 5 亿美元的资金。司法部于 2020 年 10 月起诉了 Hayes、Delo、Reed 和他们的第一个雇员 Gregory Dwyer。「华盛顿特区的监管者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让它们感到尴尬」。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的一名前官员说:「他们被指控的原因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明目张胆的。」该委员会同时指控了 Hayes、Delo、Reed(BitMEX 以 1 亿美元的价格与 CFTC 达成了和解,但后来会有所减少 ) 。「司法部有强有力的证据表明,Arthur Hayes 直接与伊朗的客户进行了沟通。Arthur Hayes 在纽约开兰博基尼车,证明他们知道法律是什么,他们故意无视法律,并嚣张地从事违法行为。」
Hayes 辞去了首席执行官的职务,几个月后,他包了一架私人飞机,飞往夏威夷,在穿着 T 恤衫的情况下被捕。法警们登上飞机,给他按了指纹,并对他的脸颊进行了检查。然后,两名穿着防弹衣的联邦调查局特工给 Hayes 戴上手铐,把他带到法院,在那他没有认罪。经过十天的隔离后,他乘飞机回到了新加坡,在新冠爆发期间他一直在新加坡度过。相比之下,Reed 的经历更糟糕,来自威斯康星州的 JavaScript 程序员 Reed 在波士顿南部郊区的家中,与他 3 个月大的婴儿、妻子和岳父母在一起。早上 6 点,十几名联邦调查局特工和警察拔枪敲门,然后把他铐在客厅的一张椅子上。Reed 被带到市中心的一座联邦大楼,在一个潮湿的地下室牢房里独自呆了大约 10 个小时,且脚踝被铐在一起。
2022 年 2 月,Hayes 很可能是因为监狱的威胁而改口认罪。纽约南区的联邦检察官告诉法庭,BitMEX 是 「洗钱和犯罪活动的工具」,进行了超过 2 亿美元的可疑交易;它没有按照规定向政府报告任何一笔交易。政府称,在一个案例中,Hayes 解冻了一个疑似黑客的账户,允许他们提取可能被盗的比特币。检察官写道,由于该公司没有要求交易者提供身份细节,「BitMEX 上存在的犯罪行为有可能永远不会被发现」。
检察官要求法院在量刑指南建议的 6 个月至 1 年的基础上判处「重大监禁刑罚」, Hayes 用悔恨的语气告诉法庭:「虽然我在 BitMEX 的成就方面有很多值得骄傲的地方,但我对自己参与了这种犯罪活动深感遗憾。」 Hayes 的律师提交了来自朋友、家庭牙医和前高盛合伙人兼对冲基金经理 Mike Novogratz 的证词,后者现在是 Galaxy Investment 的合伙人。Mike Novogratz 写道:「任何人都不应该忘记,Arthur 是一个年轻、成功的黑人,而这个国家和行业需要更多这样的人。」 5 月,法官坚持了量刑指南的下限,让 Arthur 完全逃过了监禁。
当我问他为什么准备讲述他的故事时,Hayes 说,「就算打击发生了,但仍要继续前进」。当我想让他讲一讲他的遗憾时,他都拒绝:「如果你坐在这里,整天沉浸在过去,你会很痛苦的。而我的意思是,我还在这里。我不会去任何地方。」
「显然我能说的话有很多限制,」Hayes 补充说,为了防止他进一步刺激政府,Hayes 聘请了很多昂贵的法律和公关顾问,其中一个顾问通过 Zoom 监控我们所有的对话,每当我的问题接近 「危险」领域时,他就会插嘴打断。最后,再请 Hayes 谈谈他生活中的一个低点时?他说:「也许最不愉快的事情是坐在管理会议上处理其他人的问题,当我有时进入办公室,我让门开着,但我不想那样做。」从气质上讲,他更适合做一个作家,而不是一个 CEO。
Hayes 说,当他离开美国后,他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他说:「我几乎不打算再回到美国。」他虽然只是讲了一些关于时差、美国食物等方面的抱怨,但能感到他在更深的文化层面上已经开始鄙视他的祖国。
过去六个星期,他在北海道度过。他更喜欢独自滑雪,穿着霓虹色的装备,享受孤独的缆车带来的宁静。他在一个早晨说,「我不知道我是否对未来有一个总体的愿景,但就是要生存下去,不要失去人们的比特币。」Hayes 坚持说他并不喜欢 FTX 的崩溃和它给所有的加密货币带来的阴影。他说,「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个理想的情况。」他还谨慎地表示,FTX 超越 BitMEX 是因为 Bankman-Fried 涉嫌欺诈。「我们让某人进入我们的房子,拿走了我们应该赚到的钱,如 Sam 是个躲在后面的黑心人,这就是他们打败我们的原因 —— 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打败了自己。」
Reed 更明确地看好 BitMEX 夺回部分市场份额的可能性。他说:「让我们称它为卷土重来。」Hayes 在他的法律斗争中公开退出了公司,并说他现在只是一个董事会成员,没有计划重新获得首席执行官的职位(据熟悉他行动的人说,他仍在幕后控制着 BitMEX)。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当他们认罪的时候,Arthur 非常霸道地行动起来,很明显,他只是想让 BitMEX 回来——回到以前的样子。」
不过,目前,BitMEX 仍在走下坡路。在过去一年中,它已经进行了两轮裁员。被任命接替 Hayes 的首席执行官在 10 月被解雇,现在正在新加坡起诉该公司的不当解雇,现任首席执行官是首席财务官 Stephan Lutz。
关于 BitMEX 也有一些新故事:办公室里已经没有鲨鱼了。当 Hayes 在处理他的案件时,鲨鱼们也走出了自己的牢笼 —— 一个不允许它们绕圈游泳的长方形水箱。据知情人士称,它们的状态很糟糕,互相碰撞和争斗,在肉上留下咬痕。最终,一条鲨鱼杀死了另一条鲨鱼,一条鲨鱼自然死亡。当我采访 Hayes 时,他甚至不知道它们已经走了。